91. 我们的欲望，为何永远得不到满足？加速社会的内卷与倦怠
大家好，我是刘海龙！欢迎收听《生活在媒介中：传播学100讲》。
前一段社交媒体上出现了一种新的旅游形式：特种兵式旅游。就是把旅游日程排得很满，充分利用时间，晚上睡在火车上，既节约住宿费又节约时间，然后白天进行高强度打卡。比如早上在天安门看升旗，中午在北京各个景地打卡，晚上就爬上泰山了。这种现象非常好地诠释了我们现在讨论的加速、内卷的问题。同时也显示出媒介与加速社会的关系。
前一段社交媒体上出现了一种新的旅游形式：
特种兵式旅游
。就是把旅游日程排得很满，充分利用时间，晚上睡在火车上，既节约住宿费又节约时间，然后白天进行高强度打卡。比如早上在天安门看升旗，中午在北京各个景地打卡，晚上就爬上泰山了。这种现象非常好地诠释了我们现在讨论的加速、内卷的问题。同时也显示出媒介与加速社会的关系。
首先是交通的发达，如果没有高铁，也不会有这么快的移动速度。其次要是没有社交媒体给出的必玩项目，制造新的需求，那么大家也不会把日程排这么满。同时要是没有社交媒体，没法发打卡的照片，可能这种像工作一样的旅游也会少一半乐趣。
首先是交通的发达
，如果没有高铁，也不会有这么快的移动速度。其次要是没有
社交媒体
给出的必玩项目，
制造新的需求
，那么大家也不会把日程排这么满。同时要是没有社交媒体，没法
发打卡的照片
，可能这种像工作一样的旅游也会少一半乐趣。
除此之外，还有这几年新出现的内卷、倦怠、佛系、躺平等新名词和话题，也体现了大家对于当下竞争加剧、工作生活节奏过快的不满。说到底，就是我们对时间的感觉发生了结构性的变化。过去一代人甚至几代人才能经历的社会变迁，我们可能几年内就全经历了。传播技术的发展，一方面让人们之间的沟通变得更加方便快捷，但是另一方面，也使我们的社交规模大为膨胀。
这让我们就像是在跑步机上拼命奔跑的人，跑得越快，脚下的跑带滚动得也越快。我们看似是使出了浑身力气，最后却只能勉强使自己保持在原地。
那为什么传播技术许诺让我们的闲暇时间越来越多，但结果却让我们感觉更忙了，时间更不够用了？数字化和社交媒体在社会加速过程中起到什么作用？如何摆脱这种倦怠感？我们今天就从传播学的角度谈谈加速社会的问题。
罗萨与耶基：紧密关注当下人的生存状况
我们开头提到了内卷，内卷虽然是一个人类学的概念，但是我们放到中国最近的语境中，其实它是对时间感的一种非常通俗的表达。如果用学术的概念表达就是“加速”。在“加速”二字后面加上“社会”，变成“加速社会”，这就是法兰克福学派第四代学者哈特穆特·罗萨对现代社会的一个判断。
我们开头提到了内卷，内卷虽然是一个人类学的概念，但是我们放到中国最近的语境中，其实它是对时间感的一种非常通俗的表达。如果用学术的概念表达就是“加速”。
在“加速”二字后面加上“社会”，变成“加速社会”，这就是法兰克福学派第四代学者哈特穆特·罗萨对现代社会的一个判断。
我们前面介绍过两代法兰克福学派的主要人物，第一代是霍克海默、阿多诺等人，第二代代表人物是和第一代风格迥异的哈贝马斯，第三代的代表人物是霍耐特，他的主要研究问题是社会承认的问题，今天要介绍的罗萨是霍耐特的学生，算是第四代。另外霍耐特还有一个女弟子，也是当代德国批判理论的健将，就是哲学家拉埃尔·耶基（Rahel Jaeggi），研究异化问题的。
哈特穆特·罗萨，德国社会批判理论家，图源：chinawriter.com.cn
罗萨的理论与耶基的异化理论有很多对话，它们都是紧密关注当下个人的生存状况。罗萨的理论更偏社会学，非常敏感地抓住了现代人的痛点。他也和我们前面介绍的第一代与第二代法兰克福学派的学者一样，非常注重媒介的社会影响。
加速的三个维度：技术、社会与生活
那究竟什么是加速？罗萨把加速分成三个维度：技术加速、社会变迁加速和生活节奏的加速。
那究竟什么是加速？
罗萨把加速分成三个维度：技术加速、社会变迁加速和生活节奏的加速。
在技术的加速中，传播媒介起到了重要的影响。我们在最开始定义媒介时曾说到，媒介不仅是传播信息的中介，它还可以传递物和能量。比如我们前面提到的特种兵式旅游中的交通运输也是广义的传播。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看，罗萨所讨论的加速社会，一个核心的表现就是我们今天技术发展所带来的交通运输的加速，它带来了人与空间的新的关系。飞机、高铁和高速公路，让全世界变成一个地球村。
在技术的加速中，传播媒介起到了重要的影响。我们在最开始定义媒介时曾说到，媒介不仅是传播信息的中介，它还可以传递物和能量。比如我们前面提到的特种兵式旅游中的交通运输也是广义的传播。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看，罗萨所讨论的加速社会，
一个核心的表现就是我们今天技术发展所带来的交通运输的加速，它带来了人与空间的新的关系。
飞机、高铁和高速公路，让全世界变成一个地球村。
正如马克思所说的，现代的科技正在“以时间消灭空间”。实际上客观的空间和时间并没有变化，但是人类的感觉结构发生了巨大变化。在《铁道之旅》这本书中，沃尔夫冈·希弗尔布施研究了19世纪时间与空间的工业化，他提到，当时每小时几十公里的速度都让火车的乘客感到眩晕，感叹速度过于刺激，甚至认为可能引起脑震荡等生理问题。但是在当代人看来，这不就是电动自行车的速度吗？这个对比反应了我们对于速度的感知已经麻木了，高铁每小时300公里的速度，我们都觉得太慢了。
正如马克思所说的，现代的科技正在“以时间消灭空间”。
实际上客观的空间和时间并没有变化，但是人类的感觉结构发生了巨大变化。
在《铁道之旅》这本书中，沃尔夫冈·希弗尔布施研究了19世纪时间与空间的工业化，他提到，当时每小时几十公里的速度都让火车的乘客感到眩晕，感叹速度过于刺激，甚至认为可能引起脑震荡等生理问题。但是在当代人看来，这不就是电动自行车的速度吗？这个对比反应了我们对于速度的感知已经麻木了，高铁每小时300公里的速度，我们都觉得太慢了。
沃尔夫冈·希弗尔布施《铁道之旅：19世纪空间与时间的工业化》，图源：book.douban.com
除了物理空间上，传播的加速还表现在信息传递的加速上。数字化和社交媒体带来了新的社会关系，人际关系网络因为社交媒体而膨胀，但是能够陪伴我们一生的关系却在减少，这就导致我们不断地结交新的朋友，在某种意义上也让我们感觉到世界变化太快。
除了物理空间上，传播的加速还表现在信息传递的加速上。
数字化和社交媒体带来了新的社会关系，人际关系网络因为社交媒体而膨胀，但是能够陪伴我们一生的关系却在减少，这就导致我们不断地结交新的朋友，在某种意义上也让我们感觉到世界变化太快。
除了交通运输的加速与传播的加速外，生产也在加速，这表现在生产效率的提高上。当然，前两种技术加速也在促进着生产的加速。生产的加速带来消费的加速，一件物品还没有损坏，就会被丢弃和淘汰，原因只是因为更新的产品出现。
除了交通运输的加速与传播的加速外，生产也在加速，这表现在生产效率的提高上。当然，前两种技术加速也在促进着生产的加速。
生产的加速带来消费的加速，一件物品还没有损坏，就会被丢弃和淘汰，原因只是因为更新的产品出现。
生产与消费的加速变化，也会让我们产生短时间内经历了许多事情的沧桑感。三十年前我们还在用磁带，二十年前还在用软盘，就是软件上“保存”按扭的那个缺了个角的小方块，很多年轻的朋友可能已经不知道那代表什么。当然，许多童年时期伴随着我们的技术已经彻底消失了。这就是加速的第一个维度，技术加速。
加速的第二个维度是社会变迁的加速。过去好几代才能经历的变化，我们一代人之间就经历了，这个感觉在中国特别明显，尤其是1978年之后，我们在短时间内走完了西方上百年的现代化之路。中国过去经常讲究氏族或家族，一个大氏族往往要延续好几十代，还会修家谱，但是现在家庭本身也变得脆弱，一个家庭的存在时间可能比一个人的生命阶段还要短，比如离婚率从2000年的0.96‰上升到2020年的3.1‰，2021年由于开始实施离婚冷静期，离婚率才下降到2.0‰。
加速的第二个维度是社会变迁的加速。
过去好几代才能经历的变化，我们一代人之间就经历了，这个感觉在中国特别明显，尤其是1978年之后，我们在短时间内走完了西方上百年的现代化之路。中国过去经常讲究氏族或家族，一个大氏族往往要延续好几十代，还会修家谱，但是现在家庭本身也变得脆弱，一个家庭的存在时间可能比一个人的生命阶段还要短，比如离婚率从2000年的0.96‰上升到2020年的3.1‰，2021年由于开始实施离婚冷静期，离婚率才下降到2.0‰。
而且人们换工作也变得越来越频繁。像我父母这一辈，1950前后生人很多人如果幸运单位没有倒闭的话，从工作到退休都很少换单位。而现在换工作对许多人来说是家常便饭，除了主客观原因外，也有部分原因是就业信息变得更加丰富了，或者对新的工作机会的憧憬更多了。这就是社会变迁带来的改变。
加速的第三个维度是生活节奏的加速。大家会有一个明显的感觉就是要做的事太多，时间不够用。这就是生活节奏的加速。但是和前人相比，其实现代人因为有了各种科技的帮助，做事的效率已经大大增加。我们前面提到过交通的快捷和交流的方便，还有像洗衣机、超市、电子商务、送餐等服务，已经让我们单位时间里能处理的事情大大增加，或者能够获得大量闲暇时间。但是结果反而是越来越忙，闲暇时间更少。
加速的第三个维度是生活节奏的加速。
大家会有一个明显的感觉就是要做的事太多，时间不够用。这就是生活节奏的加速。但是和前人相比，其实现代人因为有了各种科技的帮助，做事的效率已经大大增加。我们前面提到过交通的快捷和交流的方便，还有像洗衣机、超市、电子商务、送餐等服务，已经让我们单位时间里能处理的事情大大增加，或者能够获得大量闲暇时间。但是结果反而是越来越忙，闲暇时间更少。
其中重要的原因就是，科技带给我们的闲暇时间的增长，跟不上我们要承担的任务的增长，于是工作时间不但没有缩短，而且还被延长，而且单位时间处理的事情也比过去更多，甚至和过去相比，多任务工作还在增加。过去一个专职岗位的工作，可能现在因为技术的发达，都交给一个人做了。比如记者这个工作，过去有文字记者、摄影记者、摄像记者、出镜记者的分工，但是现在融媒体时代，可能一个人就把所有的工作全做了。事务的增长率超过了科技的加速率，这就导致在面对科技加速时，我们仍感觉时间越来越不够用。
其中重要的原因就是，科技带给我们的闲暇时间的增长，跟不上我们要承担的任务的增长，于是工作时间不但没有缩短，而且还被延长，而且单位时间处理的事情也比过去更多，甚至和过去相比，多任务工作还在增加。
过去一个专职岗位的工作，可能现在因为技术的发达，都交给一个人做了。比如记者这个工作，过去有文字记者、摄影记者、摄像记者、出镜记者的分工，但是现在融媒体时代，可能一个人就把所有的工作全做了。
事务的增长率超过了科技的加速率，这就导致在面对科技加速时，我们仍感觉时间越来越不够用。
竞争与肯定文化：彼此促进，形成加速循环
前面我们讨论了加速的三个维度，科技加速、社会变迁加速与生活节奏加速。那么是什么在推动这些社会的加速呢？
首先是竞争造成的社会动力。现代社会不再是以天生的身份获得承认，而是以后天的成就获得财富与社会地位，优胜劣态成为资本主义的底层逻辑。这就是哲学家韩炳哲所说的功绩社会。人们还会将工作中的竞争扩大到日常生活中，像我们前面提到的社交媒体上的粉丝数量、自己的生活状态都可能成为人们互相攀比的空间。这就造成人们要努力提高自己在单位时间内的工作绩效，促进社会加速。
首先是竞争造成的社会动力。现代社会不再是以天生的身份获得承认，而是以后天的成就获得财富与社会地位，优胜劣态成为资本主义的底层逻辑。这就是哲学家韩炳哲所说的功绩社会。
人们还会将工作中的竞争扩大到日常生活中，像我们前面提到的社交媒体上的粉丝数量、自己的生活状态都可能成为人们互相攀比的空间。这就造成人们要努力提高自己在单位时间内的工作绩效，促进社会加速。
《我，到点下班》剧照，图源：bing.com
其次是现代的文化让人追求越来越多的欲望，我们认为好的生活就是获得更多，害怕错失。韩炳哲将这称之为肯定的暴力，就是不断地认为“我能够”。而科技进步节省出来的时间，被我们投入到更多的社会目标上，不仅要在工作中获得业绩第一，还要拼命玩，去世界各地旅游，锻炼身体，发展专业的兴趣爱好，做公益。这种自我激励达到极端，就变成一种自我剥削，个人获得越多，就越渴望，产生更多欲望，永远得不到满足，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功绩主体。
其次是现代的文化让人追求越来越多的欲望，我们认为好的生活就是获得更多，害怕错失。韩炳哲将这称之为肯定的暴力，就是不断地认为“我能够”。
而科技进步节省出来的时间，被我们投入到更多的社会目标上，不仅要在工作中获得业绩第一，还要拼命玩，去世界各地旅游，锻炼身体，发展专业的兴趣爱好，做公益。
这种自我激励达到极端，就变成一种自我剥削，个人获得越多，就越渴望，产生更多欲望，永远得不到满足，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功绩主体。
福柯也曾经说过，在新自由主义制度之下，每个人都把自己看成是自己的企业家，自己就是自己的资本，是自己的生产者，是自己收入的来源。这就促进了对自我的剥削。
竞争和肯定文化，彼此间会不断地相互促进，形成一种加速循环。罗萨把这称之为竞争社会的“滑坡现象”，我们不断加速的目的只是为了让自己不落后，所谓逆水行舟，不进则退，我们拼命奔跑，只是为了留在原地，否则就会被淘汰。这种危机的心态使得人们丝毫不敢懈怠，只能投入到加速生活节奏之中。
罗萨还发现，加速社会并不是单纯只有加速一个方向，在某些时候还会出现阻止加速的因素，甚至出现停滞。比如加速都是有限度的，不能无限加速下去。人一天的时间只有24个小时，许多自然现象也无法改变，像是人成长的时间、怀孕时间、感冒病毒被克服的时间等，人类都无能为力，着急也得按一定节奏来。
罗萨还发现，加速社会并不是单纯只有加速一个方向，在某些时候还会出现阻止加速的因素，甚至出现停滞。
比如加速都是有限度的，不能无限加速下去。人一天的时间只有24个小时，许多自然现象也无法改变，像是人成长的时间、怀孕时间、感冒病毒被克服的时间等，人类都无能为力，着急也得按一定节奏来。
还有在一些局部地区，也会存在不受加速社会影响的空间，像是偏僻地区，或者是某些隐居世外的宗教群体，一些用古法进行制作的古老的手艺人等。
加速的失调也会带来变相的减速，像交通堵塞就是因为每个人想加速最后造成的被迫减速。前几年全球经历的新冠大流行也是因为人类交往加速带来的，地球被迫停摆。还有中国前些年粗放式的经济高速增长，没有重视对劳动者的保护，也就带来了很多社会问题，像是不婚不育问题、失业问题、过劳问题、逃离北上广、抑郁和自杀人数增多等现象都是单向度加速带来的减速甚至停滞。
还有一些是人们意识到加速的危害后，主动刻意进行的减速，像是过劳后的暂停工作去休假，很多中产阶级去云南等地或农村追求另类慢生活，或者因为意识形态方面的原因减少运行速度。甚至还会出现一种罗萨称之为“结构惰性”与“文化惰性”的现象，像是前几年出现的佛系、躺平现象就是对未来失去期待，认为没有乌托邦和值得努力的目标，这也会带来减速。
还有一些是人们意识到加速的危害后，主动刻意进行的减速，像是过劳后的暂停工作去休假，很多中产阶级去云南等地或农村追求另类慢生活，或者因为意识形态方面的原因减少运行速度。甚至还会出现一种罗萨称之为“结构惰性”与“文化惰性”的现象，像是前几年出现的
佛系、躺平
现象就是对未来失去期待，认为没有乌托邦和值得努力的目标，这也会带来减速。
《去有风的地方》剧照，图源：sina.cn
“快速的静止”现象
实际上，这些减速或停滞只是局部现象，甚至很多只是为了更好的加速，比如休闲或者资本采取一些温和的让步措施，最终还是为了把停滞也纳入到加速的逻辑之中。罗萨认为，目前的社会是加速与停滞并存。一方面一切变得越来越快，但另一方面我们的时代在文化上、结构上并没有变化的“结晶”，梦想的能量耗尽，精神和理想的可能性似乎用尽，不再有任何重大事件发生的无聊正不断扩散。人们一边在抱怨生活节奏提高，一边抱怨现代生活中没有大事件发生、无聊：“我们省下越多的时间，我们所拥有的时间就越少”。
实际上，这些减速或停滞只是局部现象，甚至很多只是为了更好的加速，比如休闲或者资本采取一些温和的让步措施，最终还是为了把停滞也纳入到加速的逻辑之中。
罗萨认为，目前的社会是加速与停滞并存。一方面一切变得越来越快，但另一方面我们的时代在文化上、结构上并没有变化的“结晶”，梦想的能量耗尽，精神和理想的可能性似乎用尽，不再有任何重大事件发生的无聊正不断扩散。
人们一边在抱怨生活节奏提高，一边抱怨现代生活中没有大事件发生、无聊：“我们省下越多的时间，我们所拥有的时间就越少”。
这就形成了一种社会加速与社会停滞同时并存的“快速的静止”现象。因此，韩炳哲对罗萨的加速提出了一个批评或者补充，他认为，加速的本质并不是我们感知到的生活节奏的加快，或者说时间在一个维度上加速，即单位时间内任务的增加，而是时间在无序地向不同的方向上发散。这导致我们失去了对于流逝的时间的意义。比如过去手工艺人学习技术，可以不断地进行单调重复，但是这对于他是有意义的，努力最后会获得回报。但是现代人可能投入得并不多，但是却会感觉投入的时间对他们而言却没有意义，这是因为现代人无法将流逝的时间与自己的生命联系在一起。
这就形成了一种社会加速与社会停滞同时并存的“快速的静止”现象。
因此，韩炳哲对罗萨的加速提出了一个批评或者补充，他认为，加速的本质并不是我们感知到的生活节奏的加快，或者说时间在一个维度上加速，即单位时间内任务的增加，而是时间在无序地向不同的方向上发散。这导致我们失去了对于流逝的时间的意义。
比如过去手工艺人学习技术，可以不断地进行单调重复，但是这对于他是有意义的，努力最后会获得回报。
但是现代人可能投入得并不多，但是却会感觉投入的时间对他们而言却没有意义，这是因为现代人无法将流逝的时间与自己的生命联系在一起。
罗萨把这种无意义的加速形容为一种新异化，就是我们不得不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。比如我们明知道加班不对，但是因为别人加班，自己也不得不去做。明知道小朋友课外补习是浪费时间和金钱，但是因为其他家长都在补，自己也被迫让小朋友参加。这些就是让人觉得绝望和无意义的瞎忙。
罗萨把这种无意义的加速形容为一种
新异化
，就是我们不得不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。比如我们明知道加班不对，但是因为别人加班，自己也不得不去做。明知道小朋友课外补习是浪费时间和金钱，但是因为其他家长都在补，自己也被迫让小朋友参加。这些就是让人觉得绝望和无意义的瞎忙。
哈特穆特·罗萨《新异化的诞生：社会加速批判理论大纲》，图源：ssl-images-amazon.com
我们自己也会有体会，有的时候虽然忙，但是如果我们觉得有意义，也不会觉得倦怠。但是如果这个事情是所谓的“狗屁工作”，比如对我来说， 去报销发票、填各种表格，哪怕用的时间并不长，但是就会觉得非常倦怠和抑郁，但是如果是研究自己觉得有意思的问题，或者从事有意义的事情，旁人会觉得太辛苦，但是自己也不觉得累，反而觉得十分充实。所以做热爱的事情很难让人觉得加速或者倦怠，就是因为经历的时间是有意义的。
“我能”“我能控制一切”
那面对这一切我们该怎么做？罗萨提出的解决方案是在与他人、与物的共鸣中寻找生活的意义，让个人摆脱加速社会带来的焦虑和“不得不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”所造成的新异化。同时他提议我们要放松一点，不要企图掌控一切，要接受变化和意外，接受“我们不能控制一切”这件事情，多做减法，顺其自然。
那面对这一切我们该怎么做？
罗萨提出的解决方案是在与他人、与物的共鸣中寻找生活的意义，让个人摆脱加速社会带来的焦虑和“不得不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”所造成的新异化。同时他提议我们要放松一点，不要企图掌控一切，要接受变化和意外，接受“我们不能控制一切”这件事情，多做减法，顺其自然。
韩炳哲给我们的建议是不要盲目行动，不仅要低头拉车，还要抬头看路，重新找回沉思和无所事事带给我们的生命的意义和乐趣，放弃过多的欲望，不要认为所有事情都是“我能”，而把自我的发展放到第一位。
大家可能都听到过《世说新语》里的一个故事，王徽之（子猷）看到晚上下雪，就想起好朋友戴逵（安道），于是坐了一晚上船，来到戴逵家门口。但是到了门口后，他没叫门转身就回去了。人家问起他为什么这么做，他说：“吾本乘兴而行，兴尽而返，何必见戴？”
大家可能都听到过《世说新语》里的一个故事，王徽之（子猷）看到晚上下雪，就想起好朋友戴逵（安道），于是坐了一晚上船，来到戴逵家门口。但是到了门口后，他没叫门转身就回去了。人家问起他为什么这么做，他说：
“吾本乘兴而行，兴尽而返，何必见戴？”
这个故事一是强调慢生活，更重要的是强调任何行动要把个人内心的意义放在第一位，把现实的功利目的放在第二位。而且这里面既有行动，也有沉思，并没有把二者对立起来，其实是比韩炳哲更高明的解决方法。
这个故事一是强调慢生活，
更重要的是强调任何行动要把个人内心的意义放在第一位，把现实的功利目的放在第二位。
而且这里面既有行动，也有沉思，并没有把二者对立起来，其实是比韩炳哲更高明的解决方法。
当然，这些建议都是比较个人化的。我认为要摆脱这种加速或者倦怠感，更重要的是从社会结构上改变这种只注重效率、增长数字的低层次的发展观，回到对人生存状态的关怀，比如要严格遵守劳动法和相关法律，保护劳动者的基本权利，减少因官僚化管理带来的无意义的内耗等，因为经济发展的最终目是为了人的发展。
当然，这些建议都是比较个人化的。
我认为要摆脱这种加速或者倦怠感，更重要的是从社会结构上改变这种只注重效率、增长数字的低层次的发展观，回到对人生存状态的关怀，比如要严格遵守劳动法和相关法律，保护劳动者的基本权利，减少因官僚化管理带来的无意义的内耗等，因为经济发展的最终目是为了人的发展。
更进一步，可能要重新思考工作伦理问题。新教精神和资本主义精神将工作视为人的责任，不劳动的人是可耻的和有罪的。这种工作伦理把工作放到了第一位，但是却忽略了人存在的价值，或者说现代的工作形式是不是唯一有效的劳动方式？
更进一步，可能要重新思考工作伦理问题。
新教精神和资本主义精神将工作视为人的责任，不劳动的人是可耻的和有罪的。这种工作伦理把工作放到了第一位，但是却忽略了人存在的价值，或者说现代的工作形式是不是唯一有效的劳动方式？
现在正在被接受的在家办工、四天工作制，甚至一些更自由的就业形式如果能够得到足够的保障，有可能真的能让我们实现青年马克思所设想的“每个人都可以在任何部门内发展……上午打猎，下午捕鱼，傍晚从事畜牧，晚饭后从事批判，但并不因此就使我成为一个猎人、渔夫、牧人或批判者”。
不知道你对加速社会与媒介技术的关系有什么看法，你又是如何应对加速与倦怠感的，欢迎在评论区留言。
我们用了四次讨论了四代注重媒体与传播的法兰克福学派，他们的理论和观察角度虽然各不相同，但是都在关注现代性的影响，以及关注人是如何被现代性所异化的。他们对人的关注，让我们不断地对日常生活中理所当然的现象产生质疑，重新去思考什么是理想的人生。下次我们会进入传播政治经济学，讨论传播的商品化。好，感谢你的收听，我们下次再见。